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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干歐洲族名、國名與東方的淵源 作者:朱學淵


人類血緣的融合是在遷移中逐步實現的,在十六世紀俄羅斯--哥克人東來前的漫長歲月中,歐亞大陸人類移動的基本流向是由東向西的,印歐人種的居住空間呈現萎縮傾向,亞洲人種的語言和血緣則呈現擴張的態勢。中國北方諸民族在這片苦旱乾冷的地方不斷的融合,也向西遷移尋找新的生機。有些民族歷經漫長的旅程,甚至到了遙遠的歐洲(185期)

歐洲長期受到來自東方和北方的「蠻族」(Barbarians)的侵擾,包括五世紀時來自東方的「匈人」(Huns),及九世紀末的「匈牙利人」(Magyars)。他們的後裔與當地的民族融合,Magyar人還建立了自己的國家──匈牙利。挪威、瑞典、芬蘭的北部和俄羅斯的可拉半島,至今也找得到少量純蒙古人種的居民,他們無疑是一些從東方遷徙去的,善於在寒帶生存的亞洲民族。還有一些民族,如「保加利亞人」(Bulgarian)是使用斯拉夫語言的,但他們的祖先卻是匈人中的「保加爾人」。最有趣的,要算是國名「日耳曼」(German)的由來,德國人自己說不清,我們中國歷史倒可以為它「正本清源」。


「保加利亞」與「仆骨」


「保加利亞」在巴爾幹半島上,是我們熟悉的國家,它東面臨黑海,南面是希臘,北面與羅馬尼亞一河(多瑙河)相隔。現在的保加利亞人是屬於斯拉夫民族的成員,他們與俄羅斯、烏克蘭、波蘭、捷克、斯洛伐克、塞爾維亞、克羅地亞等民族使用非常相似的語言。保加利亞很早就是一個獨立的國家,上一世紀,它產生過一個著名的共產主義領袖──季米特洛夫。西方語言中的「利亞」、「尼亞」、「維亞」等,常常是構成地名的族名後綴,眾所周知「西伯利亞」是「鮮卑人的地方」,「羅馬尼亞」是「羅馬人的地方」;因此「保加利亞」當然就是「保加爾人的國家」了。

「保加爾」(Bulgar)本是「匈人」(Huns)的一個部落。七世紀時,它與另一個匈人部落「高車骨」(Kurtrigh ur),長期滯留在黑海東北角的亞速海和庫班河周邊地區。一個叫 Kubrat(死於公元六四二年)的「可汗」統一了那裡的遊牧部落,Kubrat有五個兒子,其中名叫Bayan的,繼承了父親的汗位和領地。後來Bayan的後人舉族遷往伏爾加河中游地區,成為著名的「保加爾汗國」的主體居民。他們也就是今世「楚瓦什」(Chuwash)人的先祖。Kubrat的另一個兒子率眾西去,定居在「梅西亞」(Moesia,即今之「保加利亞」)地方。後來他們與斯拉夫人融合,成了說斯拉夫語的保加利亞人。Kubrat還有一個兒子是「高車骨」的酋長,這個部落一直定居在頓河西岸。(見《草原帝國》)Kubrat和Bayan可以譯作「忽必烈」和「伯顏」,這樣大家一下就會明白他們的祖源了。成吉思汗之孫「元世祖」就是叫「忽必烈」的,而「伯顏」一字在蒙古語裡是「富貴」的意思,叫「伯顏」的蒙古人,就像漢族叫「張富貴」、「李富貴」的一樣多。保加利亞歷史說,他們的祖先稱「酋長」為Khan(「可汗」),「蒼穹之神」為Tengra(「騰格里」),這都和蒙古語是一樣的。這些語言資訊雖然並不充分,但也足以看出古保加爾人最初是說蒙古語的。保加利亞人與楚瓦什人同源,更是舉世公認的事實;而今世楚瓦什語中的蒙古語、通古斯─滿語成分比比皆是。「保加爾」(Bulgar)就是中國漠北部落「仆骨」或「仆固」,或即《魏書》記載的室韋部落「婆萵」。唐朝平定「安史之亂」的統帥「仆(僕)固懷恩」,就是出自這個部落的人。北方民族常以「古」、「骨」(gu),或「紇」、「兀」(ghu)為族名後綴,如「蒙古」和「蒙兀」,「護骨」和「回紇」,「仆骨」和「婆萵」。因此族名「仆骨」、「婆萵」或Bulgar中,「仆」、「婆」或Bul才是字根,也因此《北史》乾脆略去「骨」和「萵」,而將這個部落記為「缽·室韋」了。

成吉思汗時代,蒙古語發音又發生變化,他們將Bul讀成了 Buli或Bula,又將gar軟化成了ar,於是Bulgar就成了Bul i-ar或Bula-ar。《蒙古秘史》記載伏爾加河中游的「不里阿耳」或「孛剌兒」,就是蒙古大軍西征所到的「保加爾汗國」。有西方學者說那是「波蘭」,那是望文生義的大錯特錯了。現代聚居於俄羅斯境內貝加爾湖東側的「布里雅惕」(Buryat)蒙古部,其名「布里」(Bury)即是「不里」(Buli),「雅惕」(at)則是蒙古語中部落名的後綴音;因此「布里雅惕」部當然也是「仆骨」的後裔。學界一般認為「仆骨」屬於「突厥語族」。但基於「布里雅惕語」是一種典型的蒙古語,使我們可以進一步確認古代「仆骨」是使用「蒙古原語」的,它應該是一個「鮮卑系」部落。五喩年代匈牙利考古學者報告,該國出土的四、五世紀匈人頭骨,與現代「布里雅惕人」的頭骨極為近似,又表明阿梯拉匈人的主力「保加爾」部就是「仆骨」人。因此,「仆骨」是走向西方的「保加爾」民族之源;而「布里雅惕」是他們遺留在遠東的宗親。

中國傳統的「音韻學」講究「正字」(即「正音」)。然而,那些善於「正字」的人,卻從來沒搞明白過漢代族名「扶餘」的讀音,而只是一般地將它作fu-yu去念。既然讀錯了名字,也就迷失了去蹤,後史中找不到叫fu-yu的民族,他們就說「扶餘民族消失了」;唯一還知道的是,它的一部分成了「高句麗」的先民。後來,唐代東北地區又出過一個「渤海國」,人們至今也不知其名之由來。其實,「扶餘」是讀bo-ghu或bo-wu的,即「仆骨」或「婆萵」,而「渤海」是「扶餘」轉寫的地名,那個「渤海國」就是「扶餘國」。而「高句麗」與「扶餘」的裔屬關係,也可以從今世的「朝鮮語」的韻律上聽出來,如果你既不懂蒙古語,也不懂朝鮮語,初聽上去「朝鮮語」就像是「蒙古語」,那就是因為「高句麗」的部分先民「扶餘」,就是說蒙古話的「仆骨」人。

那麼,這些「仆」、「婆」、「缽」、「扶」或Bul部落的祖先,又是從

何方而來的呢?我想,中原古地名「亳」(今安徽省亳縣)、「北虢」(今河南省三門峽市),都可能是他們曾經落過腳的地方。


「愛沙尼亞」即「兀者」


波羅的海東端有三個小國:「愛沙尼亞」、「拉脫維亞」和「立陶宛」。而「愛沙尼亞」又是一個語言特異的民族,它的國名「愛沙尼亞」(Estonia)是別的民族對它的稱呼,他們自稱Eesti,聽上去和「愛斯基摩」(Eskimo)很相近。舊俄時代,俄羅斯人稱他們Chudj,聽上去就是「女直」的源音「厥機」、「沮渠」或「主兒扯」。因此我們不難看出,Eesti就是通古斯──女真系民族的部落名「兀者」、「斡拙」或「訛斥」。

公元前五十六年出生的羅馬史家塔西陀,在他寫的《日耳曼尼亞志》中記載了兩千年前的一種Aestii人:

在斯維比海(即波羅的海)東岸住著Aestii人,⋯⋯他們崇拜諸神之母,這種迷信的標幟為一隻牝野豬的形象。

Aestii當然就是Eesti,他們是愛沙尼亞民族的祖先;而他們崇拜「野豬神」的習俗,卻與通古斯民族非常相似。《滿族風俗志》說:

滿族素有「一豬二熊三老虎」的獵諺,野豬的兇殘更顯出獵人的勇敢。野豬不僅是狩獵的物件,也是薩滿教神驗的主角。鬥士如能刺殺野豬,拔掉獠牙,被視為「神助」,是闔族大喜的日子,薩滿會把野豬雙牙穿孔授於鬥士,族人也會將搶得的餘骨琢磨成飾物,繫在腰間。《後漢書·東夷列傳》記載:「挹婁⋯⋯好養豕,食其肉,衣其皮。冬以豕膏塗身,厚數分,以禦風寒。」《舊唐書·北狄傳》也說:「靺鞨⋯⋯其畜宜豬,富人至數百口,食其肉而衣其皮。」古代通古斯民族從事狩獵和馴養野豬,從而產生的崇拜野豬圖騰的風俗,也被遠走的愛沙尼亞人祖先帶到歐洲去了。

愛沙尼亞語、芬蘭語、匈牙利語,與若干西西伯利亞地區的純蒙古人種的部落語言有著近緣聯繫,西方語言學界將它們歸屬為「烏拉爾語系」。儘管,愛沙尼亞語和芬蘭語比匈牙利語更早脫離了東方,而且東方語言本身無疑也曾發生過重要的變化;然而,在愛沙尼亞語和通古斯、蒙古、突厥諸語言間,仍然有相當數量的可比語素,如:

愛沙尼亞語 相對的(通古斯─滿語)

大 avar amba(按巴)
土、地 maa na(那)
手、臂 kasi kala(喀拉)
冰 jaa juhe(朱合)
箭 nool niru(牛彔)

愛沙尼亞語 (相對的蒙古語)

水 vesi us(烏蘇)

愛沙尼亞語 (查對的突厥語)

駕馭juhtima getmek(丘豆伐)


愛沙尼亞語的亞洲語言屬性和古Aestii人的通古斯民族習俗,是推定愛沙尼亞人的祖先是來自遠東的依據。而從滿語、愛沙尼亞語、芬蘭語的「箭」字:niru(「牛彔」)、 nool、nuoli;三者完全同音的現象,可以推測:愛沙尼亞和芬蘭民族的遠東祖先,是在發明了「弓箭術」後,才離開通古斯部落群體的。


「日耳曼」即「吉里迷」


德國的國名和族名是很多樣的,這反映了它的歷史流長和血緣複雜。其中,最廣為人知的是「日耳曼」(German)、「德意志」(Dutch)、「普魯士」(Prussia)、「哥特」(Goths)、「條頓」(Teutones)等;法國人和西班牙人又叫它 Allemand或Aleman;斯拉夫人和匈牙利人稱之為Nemet(s);芬蘭語和愛沙尼亞語則謂之Saksan(撒克森)。這些名稱大都可以追溯到一些古代部落名,唯「日耳曼」 (German)的根底無人知曉;人們只知道它出自紀元前後羅馬、希臘的歷史地理著作,如塔西陀的《日耳曼尼亞志》是把阿爾卑斯山以北的廣大地區稱為「日耳曼尼亞」(Germania)的,它也只做為「蠻族地方」來理解。現代歷史、語言、考古學家對German一字作了反覆的研究,卻都不得要領。或許,正因為「日耳曼尼亞」的「地名」外顯,沒有「部落名」的偏向,而使德國人在立國時,選它作了正式國名。古代地名往往就是古代族名,西方「歷史之父」希羅多德 (Herodotus,生於公元前四九喩年)曾把東歐廣大地區記為「息西亞」(Scythia),後來那裡又改稱「薩爾馬地亞」( Sarmatia),羅馬尼亞一帶則稱「達契亞」(Dacia)。今天許多波蘭知識分子還稱祖國為「薩爾馬地亞」,就像中國人把黃河流域尊為「華夏」或「九州」一樣。其實,地名「息西亞」、「薩爾馬地亞」、「達契亞」,都是由族名 Scythian、Sarmatae、Daci派生而來的,而這些遊牧民族從何而來,依我之見正是中國北方的「息慎」、「悉萬丹」、「達稽」。因此,關於地名「日耳曼尼亞」的生成,也須從民族遷徙的角度來認識了。

「日耳曼」或German,可能就是更早到達歐洲的Cimmerian民族(通譯「奇末里安」)的族名。據希羅多德記載,這個民族早已經在黑海北岸遊牧,頓河─亞速海口地名「奇末里安地峽」(Cimmerian Strait)就是他們的遺跡。後繼而來的「息西安」(Scythian)人將他們逐出了那片地方。

希羅多德記載:息西安王馬札斯(Madyas)率一支大軍,追趕被逐出歐羅巴的奇末里安人,而侵入了亞細亞(高加索山脈以南的地區) ,來到了美地亞人的領地(今亞塞拜然)。而西方學者根據烏克蘭和中歐地區的考古發掘,有人論斷「西支」奇末里安人在息西安人的追迫下,很早就進入了中歐地區;在公元前五○○年前的幾個世紀裡,他們就已經定居在匈牙利平原和周邊地區了(見《大英百科全書》)。這無疑表明,「奇末里安」人是騷擾地中海文明諸國的「野蠻人」中的一支;希臘人和羅馬人也因此把「奇末里安」當作是「野蠻人」的稱謂之一。而意為「蠻族的地方」的「日耳曼尼亞」(Germania)就是「奇末里亞」( Cimmeria)的變音或變寫。

西方學界認為「奇末里安」人既然來自中亞,就屬於伊朗人種(亦見《大英百科全書》)。其實,中國歷史就有它的資訊。《金史·地理志》起句云:「金之壤地封疆,東極吉里迷、兀的改諸野人之境⋯⋯。」

這是說公元十世紀時,還有一支「吉里迷」部落生活在烏蘇里江以東地區。而今天內蒙古自治區還有行政區名「哲里木盟」,我以為「哲里木盟」也就是「吉里迷」。除此之外,漢代西域族國名「且彌」、「且末」、「扜彌」,隋代鐵勒之「九離伏」,唐代突厥之「處蜜」,五代奚族之「啜米」,元代蒙古之「札馬兒歹」等部落名,也都是「吉里迷」或「哲里木」的縮音或變音。因此,從中國歷史來看,這個部落很早就散布在北亞和中亞地區了,它是一個蒙古人種的民族也就無疑的了。

從歐亞大陸上與「吉里迷」相關的地名分布,也可以窺見這個民族的源流。山東地名「即墨」(讀Ji-mi),山西古地名「羈馬」,河南古地名「葭密」(讀Jia-mi),可能都是這個部落祖先在中原的遺跡,唐代西域國名「忸密」(讀「丑密」,地處今布哈拉附近)。現代新疆地名「且末」、「吉木薩爾」,哈薩克斯坦城名「奇姆肯特」(Chimkent),又都是這個部落四散的軌跡。十三世紀蒙古軍遠征東歐,《蒙古秘史》說他們:「渡亦札勒河,札牙黑河,直抵乞瓦綿、客兒綿等地。」其中「札勒河」和「札牙黑河」分別為「烏拉爾河」和「伏爾加河」;而地名「客兒綿」很值得探究。《說文》說:「客,寄也」,而東北人稱「客」為「且」;因此「客兒綿」當是「寄兒綿」或「且兒綿」,或即「吉兒迷」。而今居住在伏爾加河─卡瑪河合流處的Chermis族,應即「客兒綿」的遺民。這個出自黃河流域的民族,在通往歐洲的道路上,到處留下了它的後裔。

然而,讀者們切莫因此以為「日耳曼」民族是從東方遷徙到歐洲去的,我只是說國名German是得自地名Germannia的;而這個地名則是從一個古代東方族名「吉里迷」演變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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